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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黄]地下火(二十九)

青山为雪:

下一章完结!

今天听的是这一首:さよならだけが人生だ(人生多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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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另一边,负责人在控制中心监控着刚刚出发的浮空船信息,确认对方的航线无误后,他给地下城的出入通道发送了申请确认,让他们如约打开大门。做完这些后,他正打算去看望一下教授,就有一个助手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控制中心。

“仓库区的实验品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喊道,“全都逃出去了!”

“什么?”负责人大惊,“怎么会,不是才被抓回去吗,看守的巡逻员都哪里去了?”

还没等助手说话,又有一个人连滚带爬地进来,他脸色苍白,惊恐地叫道:“教授……教授他……”

负责人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教授怎么了?”

“教授他被杀了!”那个助手站都站不稳,一副马上就要晕倒的表情。

负责人眼前一黑,也快要站不稳了,不过还是跟在助手后面跑出指挥室,往教授的房间赶去。半途走廊上冲出一个治疗机械来,也不知道是谁临时叫过来的,他越过这个嗡嗡作响的家伙,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

只看了一眼,他就知道已经不用治疗了。教授的脖子里插着一把旧式手术刀,已经开始凝固的鲜血大幅喷溅在实验袍的前襟上,头只有一小部分还连接着身体,看到这一幕惨状的人毫不怀疑,他们只要一碰这具尸体,那个头颅就会滚落下去。

金属刀刃很难造成这种破坏,负责人鞋尖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教授收藏中的另一把磁线刀。

他只感觉头晕目眩,扶着旁边的人才勉强没有倒下去。助手喘了口气:“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请您务必赶快处理教授的遗体!”

负责人定了定神,艰难地点头。

普通人可能完全不能理解实验室所谓“处理遗体”的方式,不过一般准则显然不适用于这里。负责人沙哑地说:“赶快再叫两个人,带上手术器材和冷藏设备,把教授的大脑保存起来……”

助手应命而去,在出门的时候险些和轮椅撞个正着。负责人睁大眼睛:“怎么是你?”

“是我。”轮椅少女对他冷冷地点了点头。

“你不是已经……”

“托你的福,我还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不中用。”她摇动轮椅接近,指着教授惨不忍睹的遗体道:“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是索克萨尔杀了教授。”

“什么?!”负责人倒抽一口冷气,“教授完全信任他——”

“所以你们是都被他骗了对吧。”轮椅少女声音尖利地说,“我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是实验室里的项目领导者,教授过去还当过他的助手,但是这已经不是那个时代了!说到底,你们有什么理由相信一个脑域被改造了一半的疯子?”

来清理现场的实验员们匆匆走进房间,带着器械和冷冻柜,负责人很快推起对方的轮椅,跟她来到了走廊上。这时候第一个过来报告实验品逃离事件的那个助手迎面飞奔而来,低声对负责人说:“巡逻员都失去了意识,所有仓库都被打开了,我检查了监控,画面里拍到的人是……呃……索克萨尔。”

负责人的冷汗从额头滑下,半天说不出话来。轮椅少女回头说:“我告诉过你了,做这些的就是索克萨尔。当时我被他控制着没办法活动,不久前才脱离出来,然后看到他进教授的房间待了一会儿,之后就像没事人那样离开了……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坐上浮空船离开了?”

见到负责人点头,她立刻说:“快去控制中心!”


另一边,爬升了小半距离的浮空船里,两侧驾驶室中同时响起了通讯请求。黄少天接起通讯,屏幕里赫然出现了轮椅少女的脸,这让他心下一沉,总觉得有什么脱离控制的事情发生了。

而对方显然没有注意他,而是看着另一边也能看到通讯的喻文州。

“索克萨尔,”她简短地说,“请立刻返航。”

“我不能接受你的命令。”喻文州回答,“这次的航程是教授亲自指定,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教授已经死了。”轮椅少女提高声音,“别装模作样了,难道不就是你杀的吗?”

黄少天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忍不住转头看向左侧驾驶室的屏幕,虽然影像里有些干扰,他仍能隐约察觉到喻文州并不是他看上去那么平静。

他等着喻文州反驳对方的话,但是过了几秒钟,频道里仍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电流杂音。

“你听到了吗?事实就是这样。”轮椅少女退开了一点,屏幕角落里露出负责人严重后退的发际线,以及汗水在他额头上的高亮反光。她就差揪着负责人衣领尖叫了:“你还不明白吗,索克萨尔曾经领导过那些项目,他在别的地方一样也能做到!他就是想毁掉这个实验室,带着那一批’蓝雨’逃走自立门户,你们都被他骗了!”

一个什么东西被她扔了过来,屏幕顿时陷入黑暗,但声音还在继续传来。负责人虚弱无力地说:“现在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堵截他们……”

“基地有,我想他们的内部动荡应该已经结束了吧。”轮椅少女果断地说,“告诉他们这两艘飞船上有他们那里逃出来的人——管它到底是什么呢,让他们动用对空防御设备——”

随着一声尖锐的噪音,频道里的声音彻底断掉了。

“情况不太好。”喻文州在两侧驾驶室的对讲屏幕上说,“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关闭地下城的出口,时间不多了,现在就把速度加到最大。”

“等一下……”黄少天脑子乱成一团,“她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嗯?”喻文州这会仿佛又回到了平时从容不迫的状态里,甚至还有点困惑地反问道:“你相信她的话?”

“我当然想相信你!”黄少天喊道,“但是那些梦……我的记忆……我知道那个不一定是真的,但是你至少回答一次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当过研究员,是不是修改过我的记忆,是不是真的打算要毁掉这批药——”

“问题太多了,这怎么答得过来。”喻文州叹了口气,“如果这就是你想问的,没错,我曾经是一个研究员。你也曾经是我的实验品。”

黄少天的表情仿佛被人迎面刺了一刀。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呼吸,听着对方继续道:“为了阻止你逃出实验室,我多次消除你的记忆,虽然你最终还是离开了我。我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随着他的话音,整个右侧驾驶室内部都亮起了红光。黄少天又惊又怒:“你在干什么?”

他立刻发现操作台上绿色的“一级许可”字样已经变成了红色的“分离模式”。整艘浮空船都震动起来,把两翼连接在一起的那些组件正在相互脱出,机械提示音响了起来:“倒计时开始,两分钟之内,船体的左右两侧将会彻底分开,请驾驶员进入独立操作模式,注意您的交通安全……”

黄少天从座椅里跳起来,想去抓住控制杆,没留意外衣被伸出来的安全装置挂住,那个在弃置区里摸出来的小方盒子从他的口袋里飞了出来。他没能抓住这东西,盒子摔到操作台前面的玻璃上,裂成了两半。

“我说过让你加速的,时间不多了。”对讲屏幕上,喻文州重复道。

在不怎么清晰的影像里,他笑了笑,最后说:“再见,少天。”


……

“喂,”黄少天咬着一根吸管,躺在露台的沙发上,仰着头问坐在他旁边的喻文州,“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喻文州一边扣着病号服的纽扣,一边侧过脸来看着对方。黄少天最近像抽条一样个子长得特别快,在一众被肌体实验搞得生理平衡失调的实验品中间,他实在是健康得有点过头,简直就像个正常的八岁男孩子一样:“什么问题?”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感觉你好像很眼熟。”黄少天把吸管拿到一边,“我是不是在以前在哪里见过你?”

“可能吧。”喻文州笑眯眯地说,“我反正不记得了。”

“真的假的?”黄少天眨巴眼睛,“你知道这实验室里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该不会是我们真的见过吧。”

喻文州问:“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想相信你!”黄少天往垫子上一倒,“但是这种感觉就是很熟悉嘛,不过算了,可能只是我想太多——我跟你讲,我对一层的精神场每次都感觉很糟糕……”

喻文州微笑地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话,摸了摸被绷带包住的一侧眼睛。

……

手术台边,几个研究员围绕着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黄少天,一个个都显得忧心忡忡。

“这可真是严重失误啊。”其中一个女性神经质地推着自己的眼镜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在这个时候就已经计划逃出实验室了?他现在多大,十四岁还是十五岁?”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另一个研究员说,“5号的伤势基本稳定,我们必须做出决定了——到底要不要留下他?”

“他可是我们肌体实验组里状况最好的一个!”旁边的人激动道,“照这么下去,完美的成品指日可待,把他处理了我们上哪找第二个去?”

“你也考虑一下安全问题吧。”对方反驳道,“这次是因为他还带着控制剂的副作用,才在一开始就被拦下来,万一下次没这么凑巧怎么办?”

“就算再怎样,他也没法突破最后的防线吧,完美成品也扛不住那种火力齐射……”

“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生新的变异!再说要是他下次改变目标,只在实验室里进行破坏,放任他的后果绝对会非常严重!”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吧。”一开始说话的女性不耐烦道,“老规矩,我们进行决议,同意销毁5号的,举个手。”

她环视四周,点了一下人数:“那么现在,支持销毁的超过半数,我们——”

房门猛地被推开,喻文州站在门口,手上还拖着半截没松开的透明软管。他一路跑过来,气都喘不匀了,却还是坚持着大声说:“我愿意参加实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其中一个研究员身上。这个人走过来,和蔼地拍了拍喻文州的肩膀:“你是说,要答应我之前的提议吗?”

没等喻文州回话,他就转向同事们解释道:“这段时间我曾经想利用‘索克萨尔’脑部研究获得的能力来配合实验,这孩子本来没什么兴趣,现在他显然改变主意了。”

“这个项目真是我们中间进展最快的。”之前情绪激动的肌体实验组领导者酸溜溜地说,“他现在开发出了什么能力?”

“还没有什么奇迹性的进展,现在只是能读出一些情绪,进行催眠之类。”脑部研究组的实验员谦虚地说。

喻文州这时凝视着肌体实验组的领导者,慢慢地说:“我感到你现在有些高兴……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个转机,你最得意的实验品或许可以免除被销毁的命运?就像你想的那样,我可以消除掉5号的记忆,让他一段时间里不再考虑出逃的问题,你也不用现在就面临这个选择了。”

房间里寂静了几秒,那个女性赞叹道:“你真是造出了一个厉害的作品。”

“谢谢,我不会止步于此的。”脑部研究组的实验员点头,然后他转向喻文州问道:“那么你想从现在开始加入实验?”

喻文州静静地点了点头。对方于是拍了拍手说:“现在我们再表决一次吧。在消除5号记忆的情况下,同意销毁的请举手。”

这次只有两个人投了赞成票。肌体实验组的研究员舒了口气,有点急切地对喻文州招招手:“你会怎么消除他的记忆,催眠吗?越快越好,下午还有一个手术在等着他呢。”

喻文州发觉自己已经把手指捏得有些发青,很快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它,调整好了表情才抬起头。

“不如请你先进行手术吧。”他笑着说,“那之后,我会尽量消除他的记忆。”

……

喻文州在储藏器材的隔间里检查柜子上的标签。他已经习惯穿着研究员的白袍,只有那个写着他实验品代号的胸牌仍然挂在他的外衣上。

“要我说,5号真是让人又爱又恨。”他听到隔壁传来说话声,正是肌体研究组的领导者。“他的状况是最好也最稳定的,但是时不时就要往外逃一次,这都给他洗过多少次脑了,该说是天生就带着不服输的劲儿吗……”

“这也是他特别的地方吧。”一个同事说,“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实验才格外成功呢。”

“我是没有研究过这群孩子的心理问题。”对方说,“虽然我很需要他,但是如果哪怕能做出一个差不多能赶得上他的作品,就算不那么稳定我也认了,我觉得迟早要销毁5号……是的,我当初是强烈反对,我确实舍不得他,可是太危险了……”

两个人边说边离开了走廊。喻文州松开柜门,掌心里全是冷汗。

他回到病房的时候,黄少天一听就知道是他来了,对他投以怒气冲冲的一眼,这不禁让他微笑起来。他自己都快不记得给对方清除过多少次记忆了,虽然他记得关于对方的一切,可黄少天对他的记忆明明是被层层覆盖掉的,却还能保持一种若有若无的印象,也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喻文州暂时摘掉了他的输气面罩,黄少天立刻大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想不开但是我觉得你不是坏人你也是被实验的对象为什么要跟他们同——”

对方又把面罩给他扣上了。

黄少天:“……”

喻文州从推车上拿起一瓶新的药剂挂在输液架上,一边轻声说:“你问为什么?一开始我的目的很简单,但是我发现这还不够。我必须真正的成为一个研究员……我得让你变得更完美才行。”

他调整好了导管,在床边坐下,拿着厚厚一叠资料看了起来。

……

喻文州匆忙地穿过已经半边成为废墟的走廊。周围到处都是枪声,还有磁线灼烧躯体发出的可怕糊味。有破坏者试图放火,虽然并没完全成功,但引发了小范围的爆炸,到处都是一片混乱景象。

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逃出去,不过在那之前,他必须要去实验品仓库看一眼。

就在这时,从玻璃碎掉的窗框里跳进来一个人。在不断闪动的灯管下,对方向他转过头来,那是他非常熟悉的脸——黄少天面颊上带着点血,警觉而敏锐地盯着他。

在见到喻文州的时候,对方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枪,正对着他的胸口。

喻文州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东西。他现在处于虚弱中,即使距离更近一点,也没有把握阻止对方开枪;更何况,在现在的黄少天心中,他应该也只是一个缺乏人性的研究员而已,如果对方当即按下扳机,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但这都没什么,一切都结束了,他们中终会有一个逃出这个地狱。

他等待着,但枪声并没有如他预料那样响起。黄少天咬了咬牙,收起枪,对他喊道:“快逃吧,机会难得——你也不是真心想待在这里的吧?以后好好做人,别搞什么疯狂科学家的实验啦……”

说完他掉头就走了。喻文州愕然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想笑,却被卷进来的烟气呛得咳嗽了起来。然后他感觉身上一轻,竟然是黄少天不知道什么折回,把他扶了起来,一边破口大骂:“脑子被烧糊了是吧,我不是都说叫你逃吗,站那里是真的想被烟熏死还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他拖着喻文州一路狂奔,来到北面的出口。实验室建在山顶,空港却已经被毁掉了,黄少天瞪着下面奔流的大河:“这是怎么搞的!他们自己都不打算走了吗?”

喻文州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尽管这次来攻击实验室的敌人有备而来,但实验室方面在经受了严重损失之后,已经开始组织起了有效的反击,只怕不用太久就会取回这里的控制权。当然,经此一役他们也别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可是带着剩下的人转移到其他地方,这点他们还是能做到的。

黄少天扭头看了看身后,喃喃地说:“就算跳下去也行,我死也不想再回去了。”

他忽然感到颈后一痛,顿时浑身发麻,无力地跪倒在地。一时间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拿愤怒的眼神看着喻文州。

喻文州扔掉手里最后一支麻醉剂,飞快在空港的救援区翻找,果然找到了最后一个单人密闭安全舱。他飞快把这东西打开,吃力地拎起黄少天塞进去,把他严严实实地绑好。

“你就从这里下去吧。”他边收拾边说,“安全舱承受这点冲击完全没问题,等到了河流下游,它就会自己打开变成漂浮的救生船,那时候你就自由了。”

“为……什么?”黄少天感觉自己暂时僵硬掉的身体在渐渐复苏,但他来不及挣脱了,只能奋力用还不灵便的舌头问,“为什么你要救我?你自己呢?”

“时间不多了。”喻文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切就绪后,他弯下腰,就像看最后一次那样,深深凝视着对方的双眼。

过了几秒,黄少天茫然地眨动眼睛,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喻文州关上安全舱的盖子,猛地把它往悬崖下推落下去。

他在空港边缘默默站了一会,拉紧外衣,慢慢走回了废墟中的实验室。

……


“如果这就是你想问的,没错,我曾经是一个研究员。你也曾经是我的实验品。”

喻文州说。他温柔地看着镜头:“为了阻止你逃出实验室,我多次消除你的记忆,虽然你最终还是离开了我。我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我们总有一天会重逢,但这只是为了永远的离别。

在浮空船两翼分离之后,他向黄少天所在的那一半飞船发出一道攻击,果然看到对方灵活地避开了它,全速向上冲去。然后他启动了浮空船的自毁模式——严格来说没有这个模式,他只是在把货箱里除了蓝雨药剂外的那些备品点燃而已。

左侧这一半浮空船在空中骤然失力,从高处飞快下坠。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它的尾部已经壮烈地燃烧了起来,如同流星般坠向地下基地。

在那里,它将按照预定的路线和基地的四号仓库相撞,同里面储存的弹药一起,引燃一场足以照亮整个地下城夜晚的大火。

“时间不多了。”他轻轻重复道,“再见,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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